1
当穿过一个人口众多的城市
(像惠特曼说的,在波兰文译本中)
当穿过一个人口众多的城市,
例如在旧金山的港口附近,数着海鸥
我想到在男人、女人和孩子之间
有着什么,既不是幸福也不是不幸。
2
正午山坡上公墓白色的碎石:
一座水泥的耀眼的城市
和带翅昆虫的粘液粘在了一起
随着天空旋转,在盘旋的高速公路旁。
3
要是我得讲述对于我世界是什么
我就会拿起一只仓鼠。或刺猬,或鼹鼠
在一个傍晚把他放在剧场的座椅上,
然后,让我的耳朵贴近他潮湿的口鼻,
听他会说些什么,关于聚光灯,
乐曲声,和舞蹈动作。
4
是我打碎了声音的屏障?
然后云伴着大教堂,
铸铁大门外狂喜的绿色
和寂静,出乎意料,和我知道的不同。
我来到的地方老女人的手上缠着念珠,
手杖敲打在斑斑树影间的石板上。
这是不是一种羞愧,
这就是我的命运?
5
破晓前醒来,我看见灰色的湖。
和往常一样,两个男人在突突响的汽艇上钓鱼。
然后,我被直射在眼睛里的太阳唤起
当它站在内华达一侧的山口上。
在片刻和片刻间我在睡眠中度过很多光阴
那么清楚,我感到了时问在融化,
还知道过去的仍在,没有过去。
而我希望这会被算做我的辩护:
我的悔恨和曾去表明一个生命的
强烈渴望,不是为我的光荣,而是为不同的荣耀。
随后一阵微风弄皱了闪亮的湖水。
我渐渐忘了。雪在山上闪亮。
6
那个揭示出黑暗的词是:梨。
我绕它盘旋。跳着或试着翅膀。
但每当我要饮下它的甘甜,它就收回。
于是我试试安茹① ——那时一个花园的角落门,
木头百叶窗剥落的白漆,
山茱萸树丛和逝去人们的沙沙声。
于是我试试康蜜斯② ——那时田野即刻
在这道(不是另外的)栅栏那边,一条小河,乡村。
于是我试试嘉格纳尔③ 、彼士克④ 和波格诺特⑤ 。
不好,在我和梨子之间,是装备和国家。
因此我得活着,把这个咒语带在身上。
7
高扬着下巴,姑娘们从网球场回来。
喷水的彩虹在山坡的草地上。
猛地一跳,一只知更鸟跑上去,站着不动。
桉树的树干在阳光中发亮。
橡树完成了五月叶子的阴影。
只有这个值得赞美。只有这个:这一天。
但它的下面自然力正翻着跟头;
恶魔们在嘲笑相信他们的天真的人。
用一大块带血的肉玩着圈套,
用口哨吹着歌子,关于物质没有开头或结尾,
关于我们死去的时刻
那时我们爱惜的所有事物会露出
狡猾而自爱的手段。
8
将会怎样,要是帕斯卡没有获救
要是我们放进十字架的那些小手
全都是他的,像一只失去生命的燕子
在灰尘中,在有毒的绿头蝇嗡嗡声中?
要是他们所有人,双手跪在地上,
几百万的他们,同他们的幻想一同结束?
我决不会同意。我要给他们王冠。
人类的心灵美好的嘴唇有力,
而召唤,那么强烈,一定会敞开天堂。
9
他们不断坚持,给他们几块石头
和可吃的根茎,他们就会建造世界。
10
在他的坟上他们弹着莫扎特,
既然他们无法使自己不同于
黄土、云和枯萎的大丽花,
而广阔的天空下,又有着那么多的沉默。
正像在一位公主的晚会上
蜡的钟乳石滴出了量具,
一根烛芯滋滋响着,穿礼服的肩膀
在一排金色饰带的高领上闪着微光。
莫扎特发出声音,从假发的扑粉展开,
悬挂在迟夏游丝的小径上,
在头上消失,在那片空虚中
一架喷气机飞过,留下一线白缝。
而他,没有一个同代人。
黑得像冬天树皮下面的挤蜡,
已经在工作了,召来了锈和霉菌
以便消失,在他们得到凋谢的花冠前。
11
波琳娜。她的房间在仆人住处的后面,一扇窗子
朝着果园,
我曾在那里猪圈的附近摘到了最好的苹果
咯吱吱地用我的大脚趾踩着暖和的粪堆,
另一扇窗子朝着井(我爱把吊桶抛下
吓唬它的居民:青蛙)。
波琳娜,一株天竺葵,寒冷的泥地面。
一张有三个枕头的硬床,
一个铁十字架和圣徒们的画像,
穿饰着棕榈叶和纸玫瑰。
波琳娜很久以前死去。但仍在。
不知为什么,我确信,并不仅仅在我的意识中。
在她粗糙的立陶宛农民的脸上
盘旋着一纺锤的蜂鸟,她扁平带茧的脚
被洒上了蓝宝石的水,在里面海豚
露着它们拱形的背
嬉戏着。
12
无论你在哪,天空的颜色包围着你
就像这里,尖锐的柑桔和紫罗兰,
你手指中捏碎的一片叶子的气味伴着你
即使在你的梦中,鸟儿们取了名字
用那个地方的语言;一只红眼雀进了厨房,
在草地上撒了些面包,灯芯草雀来了。
无论你在哪,你摸着树皮
检验着它不同而又熟悉的粗糙。
感激着升起和下沉的太阳
无论你在哪,你决不会是外国人。
杰尼皮罗⑥ 神父是外国人吗,在骡背上
他来到这里,游历过南方的荒漠。
他找到了红皮肤的兄弟。他们的理性和记忆
是模糊的。他们曾游历得很远
从幼发拉底,帕米尔,和中国高地,
缓慢地,远到任何一代都能
建立起它的目标:好的猎场。
而在那,后来大地陷入寒冷的
浅海的地方,他们生活了上千年,
直到他们几乎完全忘记了伊甸园
却还投有学会计算时间。
杰尼皮罗神父,生于地中海。
带给他们关于他们最初的父母,
关于征兆,诺言,和期待的信息。
他告诉放逐的他们,那里,在他们的家乡。
他们的罪已被洗去。正像从他们的
被水洒过的前额,洗去了灰尘。
这像他们很久以前听到过的事情。
但,可怜的人们,他们失去了专心的能力,
一位牧师不得不把一块烤鹿肉挂在脖子上,
以便吸引他们贪婪的目光。
不过他们流着口水,大声说话,他无法讲下去。
尽管这样,是他们代替我占据了
岩石,在上面只有暗哑的龙
从海里爬出,从一开始就晒着太阳。
他们用闪亮的羽毛绣出袜上的花边、蜂鸟和裸鼻雀的
一只褐色的手臂,向后甩着披风,会指向:这。
而这土地从此被征服:眼看着。
13
兔子的胡须和黄黑相间的
小鸭子的毛茸茸的脖子,在绿色中
狐狸飘动着的火,打动了
主人和奴隶的心。还有树下
开始的乐曲。一只小军鼓,一支长笛
或一架六角风琴,或从留声机发出的
神灵之声的低声倾诉着的爵士乐。
一只秋千荡到了云中,下面看着的人们
为裙子底下的黑暗屏住了呼吸。
谁不梦想着萨德侯爵的城堡?
当一个人(“啊-啊-啊!” )搓着手
去工作:用一根马刺去抠
排成行竞走的年轻姑娘
或叫穿黑网袜的光身的尼姑们
用鞭子抽着我们,在我们咬着床单的时候。
14
卡贝扎,要是有谁了解全部文明,那就是你。
来自卡斯提尔⑦ 的簿记员,陷人了怎样的困境
不得不四处漫游,在没有观念,
没有数字,没有沾水笔笔画的地方,
只有一条被海浪抛上沙滩的船,
光着身子用四肢爬行,在印第安人静止的目光下,
突然他们的哀号出现在空旷的天空和大海,
他们的悲叹:即使神明也不幸福。
七年来你是他们预言的神,
有胡子、白皮肤,疲惫不堪,要是你不能显出奇迹。
从墨西哥湾到加利福尼亚的七年跋涉,
部落的呼--呼--呼,大陆的热荆棘。
可后来呢?我是谁,袖口的饰带
不是我的,雕有狮子的桌子不是我的,克拉拉的
扇子,她睡袍下露出的拖,见鬼,也不是。
四肢爬着!四肢爬着!
用作战的颜料涂着我们的大腿。
舔着地面。哇畦,呼呼。
伯克利,1961
① 安芬,法国罗亚尔河谷的一个历史故地。曾是法国西北的一个省。中世纪早期由掌权的安茄伯爵统治。十五世纪八十年代被路易十一并入法国王室领地。
② 康蜜斯,一种栽培广泛的梨子,有被红黄褐色和黄色多汁的质地良好的果肉映红的黄绿果皮。
③ 嘉格纳尔,一种早熟的梨。
④ 波士克,一种长硕、皮色黄绿、肉质棕黄色和多汁香甜的梨。
⑤ 波格诺特,梨的一种。
⑦ 卡斯提尔,古代西班牙北部一个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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