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着崖珂河风景的九折屏风


上午似一间弃置的屋子,大衣柜
和桌布坠子显着魅影,
光线投下平薄的椭圆,
         情侣的眼睑有玫瑰的红润
从这幕幽魂的骚动中浮起,
朽烂在四个圆角处拍打着黑色的翅膀,
六月之末,丁香半启半合。

麋鹿的踪迹隐没在蓝叶云杉的阴影,
芦苇颔首致意、飒飒有声,
小溪潺潺如诉、宛若妇女哀叹
淡忘的人、荏苒的事。
只有乌鸫鸟仍在树林婉转,
只有古老的厢房仍在内心颤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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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纯洁如一把小刀
         划过蠓虫如云的半空。
燕子兀立于屋前的邮筒,满嘴的泥巴、粘着一截稻草。
暗黄的燕子、灰蓝的燕子,
           干的泥巴、中央拱起,
家,甜美的家。
夕阳西下,燕子仍不知停歇、燕子仍
不愿栖息,母燕的暗影投落银光熠熠的水面。

森林的边缘,灰石头静寂无声,
蓝色的羽豆没有哀鸣。
下午的阴影
     开始收拢它们黑暗的罩袍
并掀起它们水晶眸的眼皮。
一分一秒、一步缓似一步,
犹如时钟的短针,我们向北方攀爬,进入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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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沉寂中凿开一个小洞,很小,
只是一个字的空间。
当我从死亡之境升起,我将说出那个字,无论那是
何年何月,而此刻我还记不起那是何字
不过,当西北风从喀利勃山上吹来,
        那个字也将回到我的记忆,
在那一天,我会从死亡之境升起,无论那天何时来临。

阳光单腿着地,一颠一簸地走出草坪,然后停驻、休憩。
小蠓虫退缩在自己的嗓音中,
纤细的嘹亮、消了音的回响,
语言难以尽诉忧伤,
        语言无法抵达淤塞的欢乐,
我们的语言也是这样。
鸟儿加入进来。阳光伸开她的另一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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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时不时地从我们身边退避
             带走它的所有伪装,
于是我们便只和我们自己一起
似乎我们是死者,或者化为另一种可能,我们的双唇仍在嚅动,
空空的距离、我们的心
像供奉在一个孩童坟墓上的红色小马车,
毫不令人感动、也不会令人亲近。

一个漫长的下午,开始降落一场漫长的雨。
另有一首诗篇,那里会有天使从它们冰冷的房间冒起,
翅膀发黑,因为沾上某人的梦。
雨停了,知更鸟又回到它原来的标杆。
                一声低语
从云朵中传来,太阳于是出现。
漫长的下午,知更鸟从标杆飞到标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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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音通畅的声长,以其音质、以其音位,
衡量着清晨的韵律——
        鸟的歌、松鼠的叫、溪流的潺潺,
苍蝇颓丧无力地嗡嗡念咒。
我披着宽松的睡袍
在白日的抑扬顿挫、平仄长短中
              随意地行走,
每一步都在拓宽韵脚的间隙。

我走过我的人生,像我一张书签,将地点固定,
像阅读别人的叙事
        为了过夜而暂时中断。
这一结果因为什么缘由?
是什么绊住我的双脚,逼得我的双眼一直紧盯着脚下的地面?
不管是何原因,山中的狼群将会因此
            惊起而狂奔下山,
乌鸦因此从树上飞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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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啃着我们的颈项犹如狗
            啃着炖过的骨头。
它的白牙将我们消蚀。
它令我们卷起行囊,在尘封的路途上不留下任何足迹。
这还只是一种说法而已。
时间,犹如一块金币,躺在我们舌头的顶端。
它在我们两排牙齿之间的黑水上漂来滑去,
                另一枚随时都能接替。

淹死的孩子眼皮泛白,犹如受惊的鸟,
从船骨边缘猛然窜飞。
庭院中的大叶羽豆,
        牧场上的高杆草
受着风的驱赶,迈着大步向南方慢跑。
翅膀的每一次扑闪都越发强劲,
那消失的又回到我们身边,那有灵的又回到了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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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流间歇的赋格曲,
        一会儿说好、一会儿说歹,
阳光的主音
和着云杉与落叶松下黛绿的幽暗,
引诱得我们屏息以待。
         我们的双唇涡成纤细的文字,
却没有任何声音流出。
嘴唇只是信使,不会有任何信息。

当疾风刮走了一日,黄昏的宁静其美无边。
石头的沉默恢弘无比。
幻象,犹如一口空棺,暗示着某种缺失。
花朵沾上污渍
      矮树丛低咏起单调的圣歌。
黄昏之后,黑暗降临。
黑暗之后,还是黑暗,随之而来的自然会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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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拥有这一切的,仍未呈现,而我们留给未来的少之又少,
圣托马斯的手,
      一再回到那个伤口,
它们仍未完成的嘴在半睡半醒之间难以自持,
先是要求所有,然后只要一些。
它们的来临伴着忧郁,已经
像远山上的日出和白日梦一样
             在东方涨涌。

傍晚的矿石巷道内,
图像一帧接一帧,云朵
一片片展示自身,
     而阴影犹如天使,静卧在万物的脚旁。
来生的厢房在树林深处敞开,
它们隐秘的象形字突然可以读解,
只需闭上一只眼,然后闭上另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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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星与一次黑色旅程,
          飘渺的雾霭可用来许愿,
夜鹰和它们的催眠曲——
暮色渐紧,犹如一层橡皮套裹着山峦。
低浅的声音、白昼就此结束,
犹如一具尸体不知从草场深处的何方冒出了地面
带着多重阴影潜行。

我的体内有一张嘴,长满金牙,
它开始张开。
嘴唇间没有言词,
       也没有声音的泡泡从舌上滚出。
夜之嘴,沉默的嘴。
像吸了毒的鸟儿停在树上,
           天使低垂着潮湿的脑门,休歇了。
起风了,涌起了云,又是一个晦暗无星的夜晚。


作者
查尔斯·赖特

译者
得一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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