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

“诅咒这生活，我再也无法忍受！”

为之饱受嘲讽与饥馑，如此疼痛地抽打我的躯体！

一切都因为那并非出自于我的许诺，

我曾亲吻你的土地并怜惜地反复咀嚼，

那泥土，日后仍会再次咽下，

含着泪水迎接他们贬斥的冷笑——

啊，在无休的责骂中缓慢前行，

狂欢一般耗尽我的精力！

如今我将离去。这不是威胁之言，或轻松的宣告

纵有迟来的善意也不能再补救什么。

跟随我而行的是恐惧与信仰，

我独自出发，孤独地上路，

不知此行去往何处，也不知道未来会遇见谁；

唯独知道，任谁也不能随我一同前往。”

于我而言，生活已经停止；脑海之中

所有思绪都变得安静，直到我再次诉说：

“啊，我将不再像到来时那样离去——

不会再有我曾习之已久的旧时优雅，

从前他们的火焰曾灼烧我，

以手捆束我，屈从于他们的欲望，

曾经的痕迹依然存留！而我已不是昨日的模样，

再也不会如同以往。

此刻的自我，是过往一切经历的余烬。

在我心中，深埋的事物跳跃着，

沉睡之梦怀有初醒的惊奇——噢，我怜悯你们，

为那施加在我身上的荒谬改变，

如今它们不再嘲笑，亦无法令我歌唱！

啊，生活，我本可以多么美好，

在成人之年拥有自己的房屋，

仅让我保留微小的愉悦即可！

我曾问询是否可以：

容我在阳光之下玩耍！

而你们回绝了请求，急急

呼唤我的名字，直到我起身依顺。

从此我再也无法看见日光——它不再

停留在这令人烦恼的思虑之间，

我应当在明日苏醒，重新面对

使我厌烦的一切事物，我已承受

所有，留存下念想和这样的黑夜，

然而事实上我早已

远离你而自由，——心无犹豫地

踏上离去的路途；我只能

满怀忧虑地体会那种未可名状的气息

某个瞬间，我曾一度将其痛饮。

之于人生，我暂停脚步，且轻轻微笑，

望向那空无一物的所在；我眼前那稀薄的梦田

一亩一亩延伸，直至古老的副歌之间

又填上新的词语：

“你所拥有的一切珍爱之物从不曾归属于我！

在你的陋室，温柔之光闪耀在

众多隐秘的厅堂，阵阵歌声传来

如花朵绽放在我这独坐之人的身旁！”

我曾为你等候良久，

等待哪怕一缕分赠予我，——如今我将离去！

什么也不留下，如若一无所得，

我亦只是再次回归到自我！”

之于人生，我暂停脚步，悄然不语，

转身向后墙中的那扇门径直走去，

沉重，迟缓的门扉，

如此黑暗，——没有别人会经过这条道路。

另有一处出口，

那里听说从不锁上，——郑重地挂着门锁，

在我眼中设计并非精美，

无用的锁匙紧握在命运之手，

庞大粗糙的铰链结满沉重的锈痕，

是谁的声音突然划过岑寂，

我知道，那声响如此刺耳而令人惊惶，——

另一扇陌生的门，如同矮人般丑陋。——

我靠近，感到那阵阵阴风从基石之间，

穿过足畔的幽凉。

长久地伫立，直到倦意

终于将我笼罩，一切别人忽略的事物

在此停留；良夜如雪

在身旁降落沉潜，我渴望安睡。

突然间，灯塔中敲响深喉低鸣般的钟声，

标示出清晨的时光！

我惊惶地扬起脸，——呼喊着

握紧门闩，——又将它松开。

啊，遗之已久的旅途，常记在心的道路，

引领我重返旧时居所，

父亲的小屋！我在夜晚时分来到那里，

他们正享用晚餐，一切仿佛没有改变，

依然是昨日模样。落日的余晖

映照在墙上，那甜美的歌颂

仿佛从遥远的旧日回荡而至，

我知道，那是召唤我回到这生命的小屋。

他们的衣裳美丽闪耀，令我羞愧，

因为我身上的裙衫如此简陋；

迟疑的片刻间立刻想起：

“这是我父亲的房屋！”我如此念记着扣响门扉；

那扇门打开。在闪耀夺目的人群面前，

我身着黯淡褴褛地走进房间，像一片云，

绕过所有人的目光望向父亲的脸；在他面前落下泪水。

“父亲！”，我哭喊着抱紧他的膝盖哭泣。

啊，余生所有时光的欢欣！独自

徘徊在这间房屋。属于我，属于我自己，

属于我自己的抚摸，味道和香气，

长久以来我需索和眷恋的一切！

再没有人将我从睡梦中吵醒，没有人令我把吟唱的歌喉放低，

再没有人在漫漫阳光下整日呼喊我的名字。

不知这样的疑虑几时在心底升起，

父亲于我究竟意味着什么，

无论何时何地，亦或

由他差遣的那位高大雅致的信使所为何事，

而在某一天，清晨至日暮不曾听见歌声，

我困恼久坐直至天光消逝。

第二日，我呼唤；第三日，

我询问是否可以离去，——而无人听见我的声音

终于，我满怀着痛苦与盼望起身，

向着父的所在离去，——去往那宽广

厅堂，多少年了，他曾久坐在此，

众神与星宇围绕着。

“父亲，”我喊道，“父亲，我无法

演奏你昔日赠予我的竖琴，整日以来，

我在枯寂中久坐，任由

那些安详沉静的使徒往复游走；

我已厌倦于我孤独的宁静。

使我更为向往的是海洋以外

那充满冒险的遥远旅途，比之此刻，我身处其中的日子。

一整日在日光下闲坐着，像一株野草

漫无目的地生长，——我热爱这徒然，🍜

胜过那些充满功用的人事；它们终究于你无益。

父亲，祈求你再次为我的光阴

赋予尊荣之光，——这是我所渴求的一切

永远，而永远，无法实现，

我于是熄灭。”

         “孩子”，父亲的声音回应着，

“你所渴慕的一切美好事物

在你身上都已存留。在我的屋宇之下，

为你备有宽阔的厅室，

满有精致美好的华服美饰，

闪耀着光芒。你是否喜爱歌声？

我的游吟乐手将终日与你为伴。

仍旧为花朵而叹息吗？我那至为丰美的花园

将如原野在你身畔绵延无尽。

你在世的所有光阴都将如同今日：

永不缺乏而满溢欢愉，

至于使命——”，他微笑着，轻轻摇头；

“你有你的使命，只需顺其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