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充满了你的身影!——当我走进来
轻掩身后的房门,一瞬间,你的回忆迎面。
化作空气中的某种气息无法触及,
却饱含着回忆冲撞着我的感官,因之成病
尖锐陌生的味道,
扰乱了房间原有的存在。
沉重而低郁的香味来自那葬礼的花束——
死亡之中,最为核心、宁静而纯粹的部分——
已使这座房屋失去往昔的寻常气息
花朵枯萎之时,所有房间随之死去,
连同我遇见的所有人,都有了可憎的改变。
存留此地。如初见时我曾以手触及的
这片湮没于荒草的门庭,我的脚步,
踏入这座久被遗忘的花园。魔幻、神秘,
千年之前的恬静宅院。
就在瞬间我想起,“我曾来过这里!”
你不在此。我知道,你已离去,
永不会再次回到这里。
对于我而已,若要说出,
你沉静的脚步必曾惊醒过这客厅的安宁;
如果转回头,你温柔的眼神,
仍会穿越过地板轻轻吻我。——时光如此短暂
教我生命中处境的变化,
如一把艰涩的锁匙!——
这间房间仍然像你离开时那样;你最后的触摸——
不经意的轻抚,它们本身并不知晓
它们有多圣洁——足以使任何简单的事物,因而神圣
神圣而荣耀,在尘土灰暗的手指尖
闪耀如同被遮蔽的光芒。
你的书还在这里,就像你摆放的那样,
贴着书桌,——我无法相信
你已经离去!——就在那时,
我感到你一定还在。我几乎欢笑着这样想象,
多么真实啊,这梦境;
却在笑意之前,领悟到现实依然如此。
那本书,平展着,正如你放下它时那样!
也许你曾想,“我很好奇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是不是这将要成为故事的结局”;
举起书来,又将它放下,心中念记归来的讯息。
也许那张椅子,当你起身经过,
走出房间时,曾安静地轻轻摇晃了一会。
现在它依然是宁静的。自你去后,
永远离开这个房间,也许那张椅子
也被你离去的脚步牵动,它轻轻摇晃着,
寂静地,来来回回……
你手指写下的最后的字句,仍留在这里,
大写的宽斜字体横跃过纸页间
在这本我送给你的棕色笔记本上。这里,
你的手牵引着疾驰的笔尖,伴着书写起落。
你写下“t”字好像流畅的绳结,
另一边,纸页上方,
两个古怪未解的”e’s”。你那么地小,
却如此勇敢地书写!
一切似乎分外神奇,
所有写下的这些文字,它们都来自你的斟酌选择!
即便是简单的选择;你并不知晓
你永远也无法再次将他们书写。如果你知道的话——
时至如今,已不再重要,——事实上
如果你一早知道人生的光景无多,
你会放下钢笔,向我走来。
这张纸将会是空白,亦或会有
不同于此的另一些诗句被写下,让此刻的我为之惊奇。
然而你又从何可以得知,当命运降临,
那些文字终于成为你指尖留下的遗句。
一种旁人难以企及的高贵。
存于字句中,“今-天,我摘下第一朵甜豌豆花”。
今-天!是否还在身旁留下一朵绽开的花苞,
等待明日采摘?——噢,我的爱,
万物枯萎,——而你永不复回!
那一天你曾填满我的臂弯,
如今只留下空虚。(噢我空虚的生命!)
那一天——你摘下第一枚甜豌豆花,——
带回我的面前!
花朵香气,携着园中的清凉,
如今回忆起,早已不再有曾经的气息。
我知道,你将花朵举起让我观赏时,
你多么欢喜,我没有看花,
而凝视着你的脸。当你在那眼神中
清晰地看见我的心意,
你微笑着,将花朵贴近我的嘴唇。
(你是上帝最美好的造物,我觉得。)
当你将手臂放在我的心上,
牵引着每一丝脉搏砰然加速,
在你垂下脸庞的时刻我轻轻吻你的发梢,
不知你是否察觉。(可爱的小手!
然而我再也不能看到他们恬静的样子。
我再也无法看见你明亮的发梢,尘灰浅藏其间。)
天堂还需要什么呢?当人间的土地如此馨甜。——如果上帝
应许我们的爱情,——并向世间展现它的路途
无法解释的逝去将在永恒之书留下墨迹,
让失落的爱带回最终答案!
最初的甜豌豆花!今夕何在。
是否我将它遗落在某个地方,
然而,——我无法确定。我无法确定,
即便连它是白色或粉色;那时候,
它与世间任何一朵花儿一样,于我没有区别,
“留存这最初的花朵。而那时,
我并不知它会是最后一朵。倘若我知道——
时至今日已经没有无意义了。罕有的稀少,
当一切可以诉说,可以做的事情都已竟尽,
仿佛只在一瞬间。
如此稀少!当我终能
以寥寥字词结为绳索,悬吊整个世界!
“我曾拥有你,永远失去你。”
在那里,轻轻摇晃着——那些微小的真理在何处?
他们长久漫步于此,
当那些松散的音节尚未汇集成为思想言语。
在这里,让我将它写下!我多希望看见,
那样的字句出现在纸页上。
“我曾拥有,却永远失去了你。”
噢小小的文字,所背负的蕴意如此沉重,
你如何地轻盈跨越纸张,明晰地指向心意?
怎能分散破碎,当故事主旨紧密相连
所有细微的表达自那时依偎相续。
惊人地被镀上荣耀之光?——如果,
将你带走的上帝也能带走
我缠绕于你的种种思绪!——噢,上帝,
思绪在这毫无慈悲的意念之轨上飞驰,
噢,请容我安睡一晌!
是否当我睡着,再次醒来时就能找回
多年前与你共度的,那甜美夏日午后。
夏日?依照时历,正当此时!
如果上帝愿意这是多么轻易的事,
让世事倒回哪怕一次、两次!
拂去悲恸,将喜悦重新带回!
我们亲密宛如一人,从未想过,
我们会分别死去。从未想过,
在我尚能行走的此刻,——你已凝固静止!
我仍能言语,——你却哑然无声!
紧密地彼此穿梭交织;
你那设计精良的金丝线缕
缀织在我平淡的布匹间。今-日
闪耀的饰纹已被摘离,
精致优美的样式也被破坏;你的心,
一半灼痛在我胸口;另一半,则冰冷地
随你安眠于地土。我的身心早已
被撕扯破碎,忍受着支离的残余之痛。
生命对于我意味着什么?
我对于生命又意味着什么,——是否如一艘小船?引航的星辰早已熄灭
恐惧在深沉的夜空中久久闪耀着,
惶然辨认着方向,
依附在夜晚颤抖的气流之上,如琴弦般紧绷,
等待着那绝望的哀鸣是否会有回音?
黑暗,黑暗,是我盼寻的全部隐喻;
除此外一切均是相反的涵义,
——如果阻隔的墙壁倒下,
一切与此对立的事物如河流奔流
汇集为广阔的单调,在那里,日夜更迭
凝冻成冰,消融为水,死亡与生命
如同一样。然而此刻——此刻对于我又意味着什么?
是所有喧鸣不停的群鸟,
和充塞世间的愚蠢花朵吗?你就是我的歌!
如今用这尖锐的声音高喊!你就是我的花朵!
如今让杂草在世上疯长!
因为我将再也不会在你的坟茔上栽种什么——
(寻常伤痛惯用的愈合药)
在那些日渐消沉的感受之中,
来自因你的离去而不得不忍受的今日,
唯有构成悲痛的元素,如此确定,清晰无疑。
我忧伤;且不再轻视
我那挣扎扭曲着的现实,
不再雕琢它虚幻无形的躯体,
凭藉伤口本身的伶仃意象。
我无法唤回你;也不再寻求
表达灵魂之难以捕捉的声音。
我甚至无法转过脸,这样,
或是那样,说着,“我转身与你相对,”
不知你在何处,我不知道
你身在天堂,还是任由土地
将你的身体和灵魂再次变回尘土。
但我知道:——即使是一秒
我也无法以幻想来扰乱眼前这真实的所见。
如乌合群集的人们急切的双眼
注视着虚空,上演着自我的幻术
让世界哀号吧!让含忍的泪水流淌!
我的悲哀应当是哑然寂静的!
——我该说出什么呢?
上帝!上帝!——求上帝怜悯!我是否已疯狂
竟唾弃迷迭香的美丽?
我变得如此退缩?是否在面对上帝时
依然能拥有迷狂般的信仰
轻轻一触,便将短暂变为恒久之痛的造物;
尽管如往常那样,它时时游走离开,
带着旷野的哀哭!我是否仍会啜泣,在依然安宁存在的世上。如果一瞬间,
信仰开始松懈,——浑然无觉的信念,
以我所知,是一切信仰的基石。
——那些勇敢飞翔着的群鸟
将在恐惧中坠落子啊地上;
鱼儿们将溺亡;一切执掌权属的
都将在上帝烈怒的手掌间慌乱。
世界朝着毁灭疾驰而去!
噢上帝,我此刻看见,我痛苦的大脑
眩晕而迷厥!多么时常,
这令人窒息的画面闪现在我意念里,
我看见宇宙在他们之间伸展,
如同画卷一般铺陈,
混乱与厄运描绘其上,在那里,
绝望的行星昏沉地周转
如同桌面上飞快旋转着的硬币,每一圈
都积攒着延续的速力,摇晃着逼近边界
从一个瞬间——在目光之下——到达另一个瞬间,
直到最终蹒跚地消失在视线!
***
啊,我此刻精疲力竭,——早已耗尽心力——
一切太过繁重——我无非是血肉构成的凡俗之体,
我当睡去。即便你会再次消逝,
肉身如我,仍旧必将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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