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衫

这件衬衫的后片、抵肩、码数，做工精湛

领口处接缝有重叠的搭接

细致的针脚几乎不露痕迹。加工地

在一家血汗工厂，韩国或马来西亚。

休息时，他们闲聊茶和面包，或一边讲钱讲政治

一边将这件胳膊的袖口装上

直到袖带扣系在我的衬衫手腕上。

压板机，裁剪机，绞线机，轧布机。

针，接头，踏板，梭芯，编码。以及

工会和工厂规范。关于血汗工厂

我只记得一场臭名昭著的大火

1911年3月25日，16:40分

发生在三角女式衬衣工厂。一百四十六人丧生

在第九层，没有消防设备，没有逃生通道——

街对面一栋建筑中的见证人

他看着一个年轻人如何帮助女孩跳楼

将女子托到窗台上，踩到窗框外侧

然后松手让她在墙外掉落。然后托出第二个，

好像是扶她登上一辆有轨电车，

而不是通往永生的末路

第四个在他抱到窗外时，她将双臂

环抱男子的颈脖，轻轻吻了他。

接着，他松开了手。

目送她掉下去。最后他自己

也登上了窗台，纵身一跃时，

他的夹克衫已经闪着火光，衬衫在风中翻卷

风灌满了他膨胀的裤管—

就像哈特·克兰在《桥》里写的自杀者一样，

 “衬衫在呼啸膨胀，如气球”。

我不知道那奇妙的花式图案，如何与门襟和

双杆密钉完美匹配，胸前口袋的四角，

仿佛严谨的大和弦。印刷品，格子布，支票，

千鸟格，塔特索尔，马德拉斯。苏格兰格子呢

由工厂主发明，伪造的纹章

灵感来自于波斯人的骗局，用以控制

其野蛮的苏格兰工人。马基高，麦马丁

在灰尘满天的作坊里，苏格兰短裙

专为工人在轰隆作响的织布机旁工作时

穿着设计。织布工，整烫工，纺纱工。装载机

码头工人，海军。播种机，分拣机

而在机器旁，垫上的一包包棉花出于

棉花的种植工和采摘工们

她们裹着印花头巾，在棉花地里挥汗如雨：

乔治·赫伯特，也许你的后裔是这位

来自南卡罗来纳州的黑人女子，

她的名字叫爱玛，印在衬衫标签上，

正是她检验了我买下的这件衬衫。

颜色、尺寸、手感、干净的气味令她

和我都感到愉悦。我对这件衬衫的价格和品质都

非常满意，包括那些仿骨的纽扣

纽扣孔，大小，饰面，以及在后领的

黑色印刷字符、形状，

标签，人工，颜色深浅，阴影

都教我如此倾心，这件我手中所持的衬衫。

译注

[1] 臭名昭著的大火：指美国纽约华盛顿三角女式衬衣厂高楼大火，改写历史的一场大火。

[2] 哈特·克兰：（Hart Crane, 1899-1932），美国诗人，有长诗《桥》，指布鲁克林大桥。

[3] 马基高（MacGregor）等：洋名全是面料或者公司服装品牌，好象叙述服装史。

[4] 乔治·赫伯特，威尔士诗人，诗人跟历史上的诗人开个玩笑，错觉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