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团怪兽！

离开家很多年

回到家和妈妈一起包饺子、汤圆

又去了姐姐家里蹭吃，美其名曰：

我来学习烘焙

面粉，加蛋、加水……原谅我吧，永远都

不可能学会与面粉和平共处。我

记不住添水的剂量，记不住各种食用粉的

名称，以及最重要的混合比例和静置时间

所以，总之，我只能

拿出察言观色的看家本领

在不插手所有前期准备工作的前提下，

等待着描述面团成型的氛围：

——最后，姐姐手舞足蹈揉好的大面团

它像一个安静的、胖白的无牙怪兽，它

没手没脚，浑身上下只有露出来的大脸

以及，下方是它与桌面或器皿相接触的

——它的大大大屁股。

哦，如果用手指戳它一下，它就立刻能

拥有一个漂亮的肚脐眼，但是总共只能

戳三次，再给它加上一双小眼睛，但是

你要是敢再多动它一下试试，姐姐就要

抬高嗓门，提着竹棍子来主持正义了！

面团怪兽它肥得走不动！

像个巨婴被装在大盘子里，被端来

端去。但是别忘了，它一直都活着，

有呼吸，它用皮肤缓慢地

交换气体。别偷偷地用剪刀手，给它

添加两个多余的鼻孔……

直到怪兽睡醒来，我们才开始合伙

欺负它。摔它、打它、拉扯它，从它

巨大的脸蛋上抓下一小块肉，怪兽

的脸立刻长出一个坑洼；怪兽在变小

但没有喊叫；不像我用沾满面粉的手

去捏壳壳脸蛋的时候，壳壳她笑得

哇哇叫，小姑娘丫丫的最爱咯咯笑！

在手心中，怪兽被搓成圆圆的面粉球

壳壳说要把它捏成小猪、兔子、花猫

还说，要把这个手工动物园搬去学校。

不行不行！猪兔猫不是橡皮泥，留到

星期一，它们就——全部臭掉了！

我们有多久没回过家了，我们的成长史

是不是正在被新生活的土壤，埋堆到了

最底层？

我在搓面团的时候，把自己搓进了

时光倒流。在宇宙太初，时空混沌

无形的力量把尘埃们扫拢到一起，堆成

早期简陋的天体；而偶然的机遇

让人类诞生。

我看到：

每个小小的人类，汇聚成世界史

——是世界史中一颗小小的肉馅

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外甥女还未来到世上

我们的世界里共同拥有的，只有母亲和家

而那些小小的面团如星星诞生，它们被

最稚嫩的我们的手逐一点亮，它们只在

最重要的节日之前才会出现。

我们曾捏着面团，听着最古老的故事，

想象着自己是“男娲”和女娲们，正在

捏造着与食用价值毫无关联的伪艺术品，

我们——

曾在毫无察觉之下，竟然被一个无比无比

巨大的面团怪兽包裹在一起！

紧紧地，包裹在

一个小而温馨的家！

Anzo 20211119

收录于创作专辑：

《我们是如何长大的》

&

《重温中国往事》

&

《睡前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