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长—渡船—我们


年高德劭的水手长用须眉召唤我们。
我们跳上黄河方舟,恪守各人的岗位。
我们都是年轻的汉子。
铁链在甲板上滚响。
河声在船舷放大了一百倍。
臂下如椽的桨叶原是从昆仑山里生长的啊,
此刻是在浪花丛中踉跄着前进。
水在吼。热气腾腾。
我们抬起脚丫朝前划一个半圆,
又一声吼叫地落在甲板,作狠命一击。
我们的白牙露出了狰狞。
我们的金牙掠过了狂喜。
我们的三头肌可怕地抽搐。
——浪涛啊,快给你的战士
那难得的荣誉吧!
我们并没有乞求。
我们恪守各人的岗位。
我们什么也未曾奢望。
唯有那位年高德劭的水手长占有我们。
而我们也完全地占有他。
我们汗污的发丝蒸腾着烟草、头油
和酒精的气味。眼里交替着白色的、
黑色的闪光和决死的信息。
我们立在浪峰的边缘,
俄顷又沉降到浪谷的渊底。
我们都望见了水下那暗藏的森林。
我们都望见了那森林里的小屋。
我们都望见了那屋前丛生的桨叶。
我们都望见了那桨叶下熟睡的
水手啊。不见姑娘彩萝姬走出……
我们都是年轻的汉子。
我们什么也不在乎。
我们恪守各人的岗位。
我们抬起脚丫朝前划一个半圆,
又一声吼叫地落在甲板,作狠命一击。
我们都是年轻的汉子。
我们什么也不在乎。
当少女彩萝姬
从涯岸高高接住我们抛去的缆绳,
我们才得以恢复五分钟的理智。
一俟水手长用须眉召唤我们,
就又重新解开缆绳,
复投入那来路的
疯狂……那快乐,
……那疯狂……那快乐!


作者
昌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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