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后悔

你看一个下午大风吹得空地像摇摇摆摆的花园，

吹到几年前摇摇摆摆的花园，有我。

有植物们匆匆移动，打破沉默，寻找各自合适的位置，

最终回到原地。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风

使它们想法改变，

其中还有别个不知道的方式。

别个不知道，除了那个奇特的人。

我一下子记起

那个奇特的人。他站在小园子中间，头俯向一株山茶，

或端详手里的西红柿，给夹竹桃治疗局部溃疡。

他某次看到口中有血，便若无其事吞下，

吞下自己永远无法诊断的肺。

他接近我们的时候，声音洪亮，

瘦成一株柳。其余的时间他同它们呆在一起，

小心咳嗽，不怎么说话，恢复

草木的礼貌和风度。

和它们商量以后，他会

浇些水，再想一个好一点的名字给一棵，

比如说，香芹，

然后写下与马蹄莲一天的对话记录。

几年前记录和名字后面不会有人考证，

几年前无从考证的诗，有他。

我记得他声音洪亮，瘦成一株柳。

走进摇摇摆摆的花园，走进一枝山毛榉的干，

空气随和，并有潮湿阳光，

可我心里不免后悔；

我的生物老师他再无法

责备我什么，这就使我更加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