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车祸的实验记录

1

春天干涸了

露出夏甲虫

它背起一个黑窝棚

收着暗太阳

去波士顿的柏油路

是紧贴山脊的凉带子

晚流中的车尾灯

春天流淌的亮补丁

2

那辆车慢下来

向对向车道

晃了晃

它的音乐

产生一个高潮

经过一整天的

断断续续

我们跟着

慢下来

象当太阳罩在头上

掀开

密林的黑盖子

那些蛰伏的浅白

的羚羊

受到突然的惊吓

3

张开翅膀

甲壳虫

在黑色的硬壳下

小心露出

雪白的轻盈羽翼

当它离开枝头

或者回到

4

多年以后他写到：“

那场发生在04年2月的车祸改变了

我的命运”

“上帝的神迹”

作为教授

他始终无法提供准确的日期

他为此自责也

备受指责

“如此重要的日期

如此重要”

他的学生们都知道

毕业

就是在实验记录上

见证这场车祸

5

此时在它后面的

我前面的

两辆车

在路边停了下来

两个女子迅速拉开车门跑了过去

我让车慢慢滑过去

象迈开两条腿

在停车场听见爆炸的声音

锁上车

我看到路上的经冬的雪

花又搁了一夜

上面有踩过的痕迹

其实就是黑白和

深浅

6

两个女子和车在

没有别人

我觉得它们在一起发抖

“你们怎样？”

一个女子说很可能没事

另一个说太可怕了

车里没有其他人

安全气囊也没有弹出来

“哪来的爆炸声？”

“没有啊”一个女子说

另一个说太可怕了

说没有的那个女子不再吭声

她黑色坚硬的帽子下罩着

雪白的头发

象一丛飘不起来的甲壳虫

逐只爆裂

7

轮胎切进墙壁

大口喝水

墙壁流出水来

水是夏天

一只只麋鹿和美洲的臭猫

在那里喝夏天

动作优美

丰富

讲究层次

热起来

我回头看那坚定的女子

她说这些不是真的

都不是

她手里拿着猎枪

象握着一枝画笔

准备送出去第一抹色彩

准备着

8

我问她知不知道

护理系失踪的那个女孩子

的事情

在一场车祸之后

她就不见了

“那是下个星期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

“你又怎么知道？”

天空瓦蓝

雄鹰飞翔

甲虫歌唱

9

在警察局的档案里

他们骑着马

在水泥地面上

马那样小跑

无数人

在冬天消失以前消失

在春天和夏天之间

也有一些

象在房间里燃烧的木头

或者在野外

这让房间变暖或

从窗口望见

那深夜对面闪动的河岸

在阿默斯特的陌生人

是多好的陌生人

在狄金森墓园的少女

是多好的少女

在报纸码紧的铅字中

她深陷在车里的身体

“安静可爱，

sweety，

不大和人交往”

她的身体不大和人交往

她的男友在

西点

会有一些电影的联想

他的妈妈

在电话里

听见她不能开口的

呼吸

她的车还在交谈

她已经走开

离狄金森

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