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儿

“你在异乡还好

意思痛快地表达方言

这种勇气源于你并不知道

沉默也是嘲讽的一种”

“在工厂里上夜班并偷窥

女工的凉鞋和双脚，你用

一点点精力就可以制造乐趣

但这些乐趣你以后会长期拥有并

沦为你的整个命运，让你喊疼”

“夏暑冬寒，加衣减衣，无数的人

和你一起走过马路，然后星散

这些你怎么能漠视？怎么可以说

‘生活真无聊’还用劣等烟

为这无聊的口号助威？”

“你的每一次来信都在强自镇静

就像你更小的时候，总是惊惶失措

每一次给你回信，都代表我将

和你一起哭泣，因为不幸福

的事情总在发生，对它们的忍耐提供了

亲近的机会和我们相似的无用的愤怒”

“让你折服和惧怕的，总会到来

在你用脚洗衣服的时候，在宿舍里冲开

方便面，在体育场和人打架的时候

你想得很少，也想不深入，和你迟慢成性的

叔叔相比，你耽于行动，容易被

发现和消灭，这让我的哥哥为你担心”

“担心不会是多余的，对你来说

一个抢银行的念头，一个强奸的念头

一个把贫穷摁倒在地把生活

捶出血来的念头……太可悲了，真的

我从来没有嘲笑过您的

热情，却对你有朝一日为叔叔

换个工作而恐惧”

“我愿意骂你，责备你，也不愿意

给你送牢饭，或者上坟——这不是我

想要的工作，我想要的是在一颗古老的树下

等来我们共同的老年，吃茶、下棋……

这当然很腐朽，这是真正不屈的情感

你知道，我爱你，我需要这工作

来维持对人世的渴望和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