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声

　　在山谷里喊兄弟的名字

　　回来的是父亲，喊妹妹的名字，回来的

　　是母亲，喊班长、连长、营长，回来的

　　是钢铁、青铜、白银，以及

　　无数金属铸成的死亡的隆重

　　我喊玫瑰，回来的是狼群

　　喊文书，回来的是布谷鸟，喊步枪

　　回来的是枣树

　　我喊当兵八年来的每一个清晨

　　回来的，是军列在大地上的轰鸣

　　还能喊什么呢？喊一连的番号

　　回来的，是一根灼伤的骨头

　　喊嫂子的小名，回来的

　　是沾满了桂花的连衣裙，我喊来吧

　　回来的就是去吧，我喊走吧

　　回来的就是回吧，我喊让天空长满刀丛

　　回来的，却是整个版图的寂静

　　却是一个老兵沿着铁轨

　　蹒跚着，把阵亡通知书送往四面八方

　　我喊万丈阳光，我喊万钧雷霆

　　喊子弹出膛，喊鹰隼盘旋

　　回来的，是青草和果园

　　是菠菜翠绿、萝卜洁白。我喊一场战役吧

　　我喊一场战役中的仇恨与厮杀

　　喊汹涌的、呼啸的、猛烈的冲锋……

　　喊吧，不喊。我喊我自己的名字

　　喊吧，喊吧

　　什么都没有回来，喊了一千遍

　　什么都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