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的系列

史前鱼

最后一日

我终于在化石中找到了你

一滴

通体晶莹的

泪

在一面考古的

放大镜下

我看到亿万年前

你水质般的魂魄

渐次成形，且

扩大为

一尾史前鱼

爱的唼喋

你以温润的唇

舐着岸边的石头

石头额际的青苔

呼啸而来的

海藻

以千只柔韧的臂

缠绕你

直至吐出满腹的

爱的唼喋

从黑水晶里游来

众星灿然

不如你眼中的熠熠

想必你正

从黑水晶里游来

鱗片闪光

如一室暖和的灯火

双目时开时合

偶尔摆尾

便把一池涟漪

激成狂涛

相忘于江湖

谁能知晓

一尾深水鱼的哀乐？

庄子负手不答

向湖心扔出一块石子

居然水波不兴，只好

以苦笑作为结论

我却深知

我们必得相忘于江湖

无视于海

无视于岸

你

与我

乃是被水隔绝

而又在水中相聚的

骤来的

惊喜

近乎悲哀的体温

你的鳍

左右作三十度的摆动

当体温表靠近你

便降到

近乎悲哀的刻度

有没有下雪都一样

我开始

抚你那白色的腹肌。用嘴

轻轻承接你嘴中

曾经沸腾过的

泡沫

我开始燃烧

以你那近乎悲哀的体温

海的召唤

夕暮的沙滩上

我吹奏海螺召唤你

你欢然踏水而来

从千浪中

高举着一颗

叫人想哭的落日

我黯然坐下

继续以沙石堆积

我们在云中的新居

在上游等你

深藏你以全部的水

海之外有湖

湖之外有河

河之外有沼泽

四岸无人

我开始垂下一根长长的绳

将你

从前生钓到今世

而来生

我将横跨龙门

在上游等你

剁指

以手指丈量一幅地图

拇指

紧紧按住

吴兴街旧居的阳台

食指畏畏缩缩地

向前延伸

自基隆，经广州

沿着粤汉铁路

直奔洞庭湖万顷翻滚的波涛

亿万次的丈量

亿万次的忐忑

索性剁掉食指

剁掉一根

又长出一根

剁掉一根

又长出一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