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我有十年没去看她 

祖母的坟 

在庐山脚下 

坟下面是一片茶林 

她和那片茶林 

经常泡在云雾里 

却不象庐山云雾茶 

那么有名 

每次看她 

都在这个时候 

先要坐公车到十里铺 

然后坐三轮去冯家坪 

然后步行进山 

那时还有轿子 

我没坐过 

我骑过父亲的肩膀 

也只有一次 

以后那副肩膀 

让给了小妹 

我甩开手臂走在前面 

遇上一条大黄狗 

我会停下来 

摸摸脚边的一块石头 

那条山路 

要经过一条溪水 

还有几家农舍 

藏在竹荫里 

门前有鲜红的鸡冠花 

对着太阳 

美人蕉的叶子 

象透明的玻璃 

祖母的坟上 

有的地方开裂了 

长出了青草 

坟背上一棵小树 

比我矮一点 

和小妹一般高 

垒上新土 

放完爆竹 

父亲还划着一根火柴 

点上烟 

坐上更长的时间 

祖母的坟 

和祖父隔江相望 

父亲二十六年 

没有回江北老家 

其中的过节 

祖母明白 

她落下话 

死要留在江南 

父亲也曾动过 

迁坟的念头 

但坟上的松树 

让他们为难 

树高大笔直 

象祖母生前的身板 

最深的印象 

是七十岁的祖母 

还能在那条街巷口 

挑起一担水 

三寸金莲 

居然健步如飞 

一点风寒 

让她倒下 

倒下时七十一岁 

母亲说 

孩子们在外面 

平平安安 

坟就不要动了 

大家想想也是 

从江北出来 

平安的就我们一支 

母亲还告诉我 

茶园一带 

祖母的坟 

修缮的最好 

那棵树已经很高了 

比周围的树 

枝繁叶茂 

我也该带上儿子 

去祖母身边坐坐 

江北的家谱上 

已刻上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