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歌唱一座城

郑州向西十五公里，风是马的跳法

也是车的走法，我看见一朵云

走的是田字格，随便哪一口汪塘都是水做的象

小汪塘是小象，大汪塘是大象

而通往汪塘的那些被踩得发白的小路

不通过竞争上岗是做不成象鼻子的

我歌唱一座城

他的每一条街道都是奔突的树根

我歌唱一条大河，从他身边悄悄地流过

我歌唱黎明时分的两只鸟儿

他们互理羽毛的样子

像恋人又像一对兄妹

那个正在采桑的女子无疑是新世纪的罗敷

阳光是一根金线

月光是一根银钱

阳光与月光相遇的地方，每一个女子

都是缧祖的样子

我歌唱一座古老而新鲜的城

他古老得像一个传说

新鲜得像少女手腕的皮肤

纯洁的女人与勇猛的男人

可以把星星摘下打成一枚枚银光闪闪的戒指

我歌颂他蹲在墙角晒太阳的老人

也歌颂在草垛上谈恋爱的星辰

两只螵虫正为各自的选择而争得面红面赤

我歌颂一只男喜鹊

他正蹲在一个树杈上

仿佛一门喜悦的礼炮，随时可以把天空刷新

——如果那只女喜鹊愿意做一回引信

（倘若喜鹊跟在马后蹓达，无疑就是马后炮了）

我歌颂一座不用名片的城市

他只用实力证明自己，他的楚河是标题

汉界是标题，三英战吕布的虎牢关是标题

郑姓是标题，刘禹锡和李商隐是标题

我歌颂他的果敢，坚决

歌松她武士一般的松树

少女一般的白杨，歌颂他的奔腾

也歌颂他的宁静

歌颂他胸膛上的随便哪一条河流都是能屈能伸的闪电

歌颂他的马到成功，万马奔腾，歌颂他的马走斜日象飞田

歌颂他市场经济下的石榴像一颗颗心脏——在阳光下闪烁并将继续闪烁

郑州向西十五公里，我要一里一里地歌颂

歌颂他甘蔗一样不断长高的厂房

歌颂他的麦地，这是散发着尘世馨香的棋盘

成熟或者不成熟的麦子我都一视同仁

经历了风雨虫蚀烈阳阴霾

时间是一条多么汹涌的楚河

我歌唱一粒麦子终于克服诸多困难做了回自己

如此说来，我歌颂一个馒头

就是歌颂一批献出了青春的麦子

郑州向西十五公里

我歌颂月亮，也歌颂月上柳稍头

我歌颂人民，更歌颂人约黄昏后

从荥水之阳的一朵棉花开始

我歌颂河南歌颂郑州——

中原大地就是一朵棉花

温暖，明亮，纯净，清澈

我在象棋发源地歌颂一朵棉花

其实，就是歌颂小卒过河

——自从被一双手从田野摘下

她再也回不来了

仿佛婚姻让女孩变成了女人

一朵少女一样的棉花如果怀孕就是布了

如此说来，我歌颂一匹布

就是歌颂一群纯朴而美丽的少妇

她再也回不到她自己，

她只能小卒过河般地一步一步向前走

把身上积蓄的阳光拿出来

月光拿出来，夜露拿出来，蛙鸣拿出来

我歌颂一匹不停向前走动的布就是歌颂天底下的母亲

一匹染了紫的布就是葡萄

一匹染了黄的布就是黄河

一匹梁了蓝的布就是天空

一匹染了绿的布就是大地

一匹染了血的布就是历史

一匹梁了心跳的布就是红旗

　　——那是祖国的颜色，十月的另一种叫法

我歌颂一座城，就是歌颂

那些坠弯了枝条的苹果，桃子，大枣，柿子

无疑是一枚枚沉甸甸的棋子

（太阳与月亮，是其中最大的两枚）

郑州向西十五公里

其实我最想歌颂的，是那个大风中

挣脱母亲手臂

非要坚持自己学步而突然跌倒的孩子

——面对大地这张棋盘

他让我看到了什么叫落子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