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忆良

忆良啊忆良

我这样亲敬而怜惜地叫你

象是叫着自己贫穷困顿的老叔叔

看看你：

身材颀高却单薄如风中之纸

面庞消瘦、两腮无肉

眼窝深陷含着俗世的忧伤

稀疏的胡须上沾着昨夜的饭粒

我明白你的悲哀何在

但一千三百年后有一个好侄儿为你感叹不禁

你的心里多少会觉得宽慰点么？

叹息人间的光阴转眼就这样过了

但在去到那冥世之前至少还可以

就着油浸的粗盐同饮一壶劣酒吧

让我们对酌于山花之下

听春草深处啼出丰羽的鹧鸪

酒量浅的人三杯就要微醉若醺

我们都是这样

然后在傍晚的竹亭

看夜雨飒飒地打上班驳漆尽的栏杆

咿呀嘈杂地歌起唐谣唐曲

不觉泪落沾湿襟前的补丁

那补丁都是亡妻亲手补缀

如今线缝衰旧、重又绽开

忆良

看见那针线会想起孤枕寒眠心情潦倒么？

那就让我陪你借着酒意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吧！

呜呜……呜呜……

吾陪叔哭解叔愁

一哭何处是尽头

深恨绵绵无绝处

泪下慷慨不能收

恶吏似狗遍地走

浊人如墨街巷流

哭感贫穷愈大恸

四野无声意黯然

天地

来前

吾与吾叔今日哭

尔等须同陪泣下

泪少难洗世道苦

泪浅不解深怫郁

天地本色原清净

不哭日日皆浑沉

揽泪撩衣灯下看

夜夜暗哀湿青衫

泪滴意态苦端然

衫湿步野待风干

生缘幻灭长知也

奈何多情由天生

妻离子弃君不死

纵获金玉难比拟

犹怜乞儿与纤夫

潦倒与我同声哭

悲夫

日日孤茕待日暮

入暮耿耿夜难央

东方旦时又一日

停杯索米情复伤

一日一日复一日

心思如何能不废

但聊对水捋衰须

早日托体归山阿

青草森森坟头草

扁鹊哑哑振朽枝

身后阳间皆寂寞

九泉之下君何如

妻子同居纸扎宅

出行同坐纸扎车

尘世三月芙蓉色

吾歌吾醉怀老叔

酒在杯、杯在手

一掷酒飞跌杯碎

坟草沾上三五滴

其色更增清且凄

汝看今日正春朝

清风袭人光照衣

何不化身鸟与蝶

花丛溪头相与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