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雨声响动和叩齿的声响一样
忽重忽轻
窗玻璃像我热了又热的牛奶
凉了又凉
与外界切断关联,我只在里面存在
嘈杂地存在于一个白色的寂静空间
六月我的父亲一息尚存
那时,我怎知他还剩最后一个月的残焰
早知道我就会施以魔法
让黑斑纹的蝴蝶飞进窗口
变成他这一生全部的遗憾和悲伤
万千蝶翼拍拍额头告诉他
你看世界安然无恙,你也是
总算,这要命的一生就快过完
我其实是知道的
看看那些升降的箭头,那些滴滴作响的数字
水中枯萎不谢的唐菖蒲
蝴蝶在窗口盘旋一会儿又飞出去
我就已经知道,冻裂的泥土之下
还有生命在挣扎,还有一轮月亮的圆缺
我看着他的双手和双脚被捆在束缚带里
灰色的茧丝,罗织出的灰色罪状
他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地抗争
直至拔掉导管——
我心里突然安静下来
他微笑着,凝视我
这就是我的父亲在整个六月里完成的惊天伟业
他死的那个下午天降大雨,淹没了我的泪水
我仰头看着下破了的天空,对他说
干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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