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边（长诗）

3、汇

一条农船载着师恩与茶韵抵达颜马浜

三百四十余年，那夜色里的白蓬

往返于绍兴嘉兴两地，应了那句“钟爱贵地之茶也”

迁居的可以是包装华贵的“明前茶”

章先生完全可以只持戒尺、好为人师

但茶韵与先生不止于个体

他们写就的是半岛一般“小气候”

“徐王庙后三弓地，罗嶰山头一品春”

当弟子们连泥带树运送而至，茶树在春天复活

此处成为嘉兴平原上唯一的古茶园

当我抵达时，水中小岛已在南风中醒来

太湖石以死灰面孔诉说羁旅的忧伤

火棘果献出火红的激情伴其左右

槐树的杪已枯干，它凝望来处

水面上写有春汛，故乡的消息一句一波地传来

选择在异地生活，就选择了顾盼不得

有惊无险地走过两支断木合成的桥

我坐在小岛上，千山万水从风中浮来

心泛微波，对于这座园子，我为何存在？

与一颗树、一株草、一朵花

又或是水中的一尾鱼，类似

我端坐在长纤塘右岸，冥想

当新冠疫情阻隔了交往的通道

我们在水上的上古生活得以再现

或许，河流将最后消亡

我们抛弃了汉字的船桨，在现代化的公路上

驱驰。从一只寂静的咖啡杯把手上

走神，入神地放映昨夜女人的体香

她与茶发生冲突时

一只白鹭掠过水面，用翅膀切割光线

我是一个从古意中走出的现代人

坚信：竹无俗韵，茗有奇香

存在不仅为存在，它衍生了果肉与浆汁

夕阳下的茶园，百水交汇

面对时代激流的轰鸣，唯独河流没有疲倦

面对岸边消逝的事物，唯独河流趋于永恒

我在《诗经》的水边

画一幅兰芍之恋，支流涣涣，且往观乎

对岸的倩影若即若离

河流静缓，流经虚拟的城

它早已宣示主权，契约刻于桥堍

我从桥头走过，听到风的劝勉

古木与高楼立在两岸，云彩倒映水中

炊烟缭绕，茶香穿过清明的哀伤

我对世间的争吵喧嚣已无挂虑

在这得天独厚的小岛上，灌木与我一起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