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是童年的诱饵

——寄思外婆

围裙上的补丁在蒸锅里膨胀

你用竹筷夹起炊烟的弧度

皱纹里藏着晒秋的竹匾

那些被岁月晒皱的梨树

正在青花瓷碗底发芽

竹篮里的“卷子”还带着温度

你蹒跚的影子压弯田埂

每粒泥土都记得你的千层底

像记得被露水打湿的晚年

当暮色漫过门槛

你把剩下的阳光塞进我的书包

茅屋檐角的炊烟总在傍晚倾斜

我数着瓦片上的苔藓年轮

围裙口袋里的钥匙突然发热

原来你把整个春天锁在门后

菜园的露水沾湿你的布鞋

就像沾湿了你的双眼

你摘下带霜的瓜果时

皱纹里滚出的晨雾

被我嚼成脆生生的甜

铁皮盒里的冰糖在抽屉深处发亮

比早春的积雪更早学会融化

三十年后，抽屉里的冰糖仍在融化

像你鬓角未融的晚冬的雪

风吹开那扇褪色的木门时

总有个佝偻的剪影在梦里走动

那把铁钥匙在某个清晨突然冷却

原来你把整个童年沉在门口的塘底

在某个起风的夜晚

我钓起水塘里的“麻虾”

轻轻叩响空了时光的搪瓷盆

就像今天你叩响我记忆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