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语

当那沓黄稿纸用完的时候

我不再写出任何一个流蜜的句子

花朵写不出春天

雁阵写不出一行秋的消息

我没法告诉你阳光波照下的水蜜桃有多甜

隔着磨砂玻璃看光明磊落的流星雨

而摁不住一角星芒

我像是摘光七色花瓣的珍妮

只想哭着回家，回家

没有水的时候水草该怎么招摇

没有镰刀的时候农人怎么收割月光

我的黄稿纸是幸福的黄手帕

写在上面的每一个笔画无端

倾斜着，盛满快要溢出来的感伤

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情人啊

给我的爱是渐渐用完的绝版

写在另一沓白纸上

就像新换了雪白的床单

不敢在上面留下人形的轮廓、汗渍和血污

我的笔光滑起来

我的眼睛精致起来

写在白炽灯灼灼的白纸上

因为过分明亮而小心翼翼

人间有什么可偷的呢除了语言

除了我拓印在黄稿纸上的心率

于是春天萎谢而荒草连天

于是四季的雷暴整齐划一

于是呵欠变得漫长

万花筒变薄

最轻最轻的梦变成黑铁

当那沓黄稿纸用完的时候

天色也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