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先生在卫生间里换衣服

我去卫生间里解决一些事

小丑先生刚结束了

在商场一楼的表演

我看过他灵巧的动作

用长条气球进行创作

扎成各种小动物

送给所有来看表演的

家长们和他们的孩子

我也很想要一只轻盈的小动物

可是，我的家长均不在场

而我既不是一个家长

也不是严格意义上一个真正的小朋友

非实名制的围观，确实能够

抵消我心中不好意思的歉疚感

我在二十九世纪就蓄起了胡子

有些人看见胡子，好像怕得要死

我就曾死过一次

小丑先生当然不会知道

发生在每个人身上的事

也无法辨认出

哪些家长，尚未长大成人

哪些小孩，却有一颗老心

此刻，卫生间里的立式小便池

已然

掌握了标准汉语，每具光洁的瓷器

每天都要说出数百次“欢迎使用”。

如果

把尿液对准并射入它的接收器，并

扫码支付一笔费用

那个小便池就会帮这位好心的男士

检验尿液中的成分，并发送

一篇健康检查报告

给那位心中或有顾虑的先生参考

我从不这样做。所以，我洗完脸

依旧站在那里，观察这位

在卫生间里换衣服的

小丑先生：

他把膨胀的假发套取下

把鼻子上的红鸡蛋摘下

他像一只正在经历蜕皮的蜥蜴

把色彩夸张的

上衣和裤子脱下；我想起

在福利院帮幼小的孩子洗澡、穿上

好心人捐赠的旧衣服；我想帮帮

小丑先生——他的脚在挣脱裤管时

差点摔倒，头撞了一下

厕所隔间的木板门，里边

传出一个明显肥胖的声音说，

“谁呀！很快就好了，再等等吧！”

小丑先生很快就换好常人所穿的衣物

我发现他

只不过是个面容和年纪都与我相仿的人

或许比我还要小几个世纪吧，他

拎起他的行李包，走

到我身边的时候，从

包里

掏出一个完好的库存，

“我猜，你一直也很想要

一只蓝色的腊肠犬

对吗？”

我感恩地接受。迅速——

消失，并回到了

迷雾气体星球，向我的长官

汇报：

“Sir，我今天从双足直立兽的手提笼中

顺利抢救出一位幼年的阿布利斯！”

正说着，我看到那位年幼的阿布利斯

早已迈开欢腾的四足，奔向

无数的

大大小小的

五颜六色的

阿布利斯们

它开心地咆哮，在那悬空的地面上

已经——非常快乐地打起了滚儿

它会在族群所散发的安全的气场中，

找到一位

足够善意的，并

认领对方

成为

自己的家长

ANZO 20241011

“睡前故事Bedtime Stories”系列

收录于诗集《以美为食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