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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在热泪中
举办生命了,光是活着就值得
大肆庆祝,要是还能去爱,则是
完全的恩赐。我的心因为装满
蠢事反而更像一颗心了,东西都
太好了,我竟然一个都不想要
没有良风,再长多少叶子也快乐
不起来,谁让生命只在于摇摆
而不在于积攒。谁让我们渴求的
既不是风,也不是雪,而是雪
被风吹动时才披露的那一秒真实
雪是怎么写下的,风就怎么读
任何女人,再美丽、富有、优雅
也不是人,倘若她不自由;一切风
就算再自由,也只是风,因为它
不知道何为痛苦,所以人就只能是
那种既痛苦又自由的东西吗?我
不理解!绕了这么远,难道就为了
一杯在痛苦中才能喝到底的咖啡
没有一个人应该这样活着但又没有
一个人不是这样活着。唉,我们
怎么又被逼到这个烟头大小的地方
来呼吸了,当我们猛烈吸起来时
这个世界突然间又值得一死了
我们都是大世界的新水手,脸上
却必然似的有一种已出过海的沉寂
我们把手伸进存在里,水是凉的
充满良善的托举,收缩回来时掌心
是丰富的,好像永远都握着什么
虽然是空的,仍然有什么可以失去
真近呀!我们隔着一整份沉寂就
能说话。太富有了!爱甚至比危险
本身还多一片雪花,比雪花还要
多旋转一次,比那一次还接近消融
良夜在外,人就算不出去,也没有
一扇门窗是有资格关上的,为了
保持神的流通。我怕我游荡得太远
又怕我游荡得还不够远。你要是
一直见不到我,很有可能已经见到
我了,你要是一直见不到我也会
见到自己。有些朋友是用来讲话的
有些是用来不讲话的,以免一生
致命的经络全粘连在词上。我坚信
爱者会拥有最后一个世界,诗人
会拥有最后一个词,那时见过什么
都不如什么都没见过来得更壮观
有时我很想邀请你来做一次我心的
全能督造者,在那里,我被看透
但不是用眼睛,而是以伤口,我被
抚摸,但不是用手而是依赖愈合
我不求任何光亮,只想活在强烈的
幽暗中。告诉我吧,在最痛快时
人不过是一根可以把人整个刺穿的
绣针,就算在最热烈之处,花也
不一定就会开,不是吗?告诉我吧
人是怎么充满不忍又充满了忍的
活着真是一栋奇怪的危房,一楼
摇晃得不行,连它自己都支撑不住
二楼却稳得要死。我们可以没有
冰箱书架口袋乃至住所但不能不写
我们至少得有一个放命的地方吧
所以是迎面还是躲开,是去看一眼
还是不看了,是消失还是消失呢
所以是你吗还是我?那些没写之前
不是的,写完就是了,全是并且
永远是了。是并且不是,活着并且
死,近并且又远,爱并且一直爱
我发现了,人身上最平庸的地方
就是什么都想要。我只有诗,没有
办法,既有心也有胆,只是没了
愿和望。从这一刻起,我只淋细雨
只吹微风,节俭地消耗他人的善
我还发现,诗可以小规模修改兽性
使死神一度只想做条审美的鳄鱼
永不杀生,就躲在我们埋头解渴的
水下,听愚蠢的舌头舔坏那个叫
源头的地方,舔醒不生不灭的一切
谁都至少有一瞬间希望自己是在的
也必有一瞬间希望自己是不在的
剩下的时刻我们在哪里又在干什么
为什么在,又为什么不在?为何
胸口只可以烧尽而不能告诉,为何
心不借孤寂不能发生?大雨绝不
含糊地倾注着,严密如一切法,大
就是大,雨就是雨,绝不分神干
别的事。现在我又挂上峰顶,你在
尘世的锅底全心蒸着玉米和馒头
都是水永远的赤子,各有各的沉迷
今晚又是一个得知幸福与我无缘的
夜晚,家火已飘灭,野月未满,最后
一颗星也隐蔽了,黑暗大松一口气
得知幸福与我有缘的夜晚还要更可怕
时节全乱了,怒河春醒,寒暑对折
各死一半,成全了城中好几天完美的
秋风。蛇盘坐在自己乖巧的毒品中
爱和它借得到的新血肉一齐疯长
我一事不做,准备饿死又一页自传
你还好吗?需要我过去吗?你那边的
不在者还够用吗?还需要我为你再
把群星发明一次吗?应一嘴呀!笨蛋
以群峰的方式我们在一旦相握
手必消亡处有得一握,现在化了
那些密信全变成续命的水,每一封
都罕见地露出峰顶所在。有时我
只是整个合唱中突然多出来的一副
喉舌,但因为发不出声,所以听
是听不出来的,我暗藏在其中并且
只有在合唱中才现身,我是多余
但少了我也不行。我在软弱时要过
神柜中的爱抚一种,来得这么晚
这么暗又这么低落,和死没有两样
只愿和真东西在一起。那颗给出
什么就会得到什么的心我也想试试
听说每个人认清自己就在海上的
那个夜晚,海水会一下子从头变蓝
你那张骄傲了一宿的嘴已等不了
也看不上任何一个外来的吻,它要
自己游去水中央。航灯也结束了
长达一生外求的疲累,终于被自身
所休息。蝴蝶清洁全面地飞舞着
那里面没有一点点是不活着的
世界就在上面我们根本不去支撑
我怕我的心吹响了吹不响都是迷笛
那些习惯了孤寂的人突然被爱,犹如
偷听敌台,发抖就对了,为了这点
不是通过恐惧来制造战栗的东西我们
已经假装镇定太久了。哭泣就对了
一个痛苦的印第安人正是一个完美的
印第安人。在我们甘愿丢失的地方
强盗突然美丽了起来,在还没有成为
月亮之前月亮就已经在照着我们了
现在我只是太空中无名陨石一块
幻想有朝一日划响大气,呼告引力
带强烈的贵金属来看望你,也许
还带着那些顾虑比渴望还大的渴望
火焰是世上至纯的事物,复杂的
永远是燃料和灰烬。现在,在爱人
广阔的皮肤上,抚摸还只是一个
仍在扩张的小国家,外国,我自己
并不住在其中,也不可能在其中
终有一天我必将远游成世界之云
乘着良夜的轻鞍,挥霍太古中
微弱的金,一次次跟随美的慢箭
折磨自身的永恒。万神殿中诗只是
一座小佛,不靠浩荡身躯来引发
圣动,而是靠我们内在的那点诚心
仁慈的碎屑不断飘落,我们的词
第一次生出了蚀空宇宙横梁的意志
人拥有孤寂就像野麦第一次拥有
鲜艳的镰刀,天使最后一次拥有她
频繁的翅膀。我的心也是迷乱得
可以,没有缘由,正是我被你一遍
一遍弹拨了你自己的结果。水面
轻张,就已超越了一切波纹,粮食
恳切饱满,正是求人割下的时刻
不然就便宜了虚无。生命已经小到
我根本不可能不爱它而我也爱到
不可能更小了。如死所见,我们已
活到关节冒花,肌肉化水,骨髓
捐弃,心地全开,不管谁再来敲门
就是连门也没有了,我们都有且
只有一颗为任何命运准备好的心
当我坐在楼顶被可能和不可能的
一切无价地吹着,我就一劳永逸地
知道了什么都顶不上此刻,什么
也换不来,什么也换不走。我感到
寂寞,我感到开始,当我一个人
在屋顶吹金风,我是真的不在那里
沉寂真的如传说中一样无所不能
我在圣僧也会动情处暗中建起
一颗周全得但求一碎的临时心脏
我只能同在,不能存在,既然
已在同一堆灰烬中就不必相认了
在每块不虔实的地方,在每个不得
不爱的时刻,在每颗必然的钉上
我自己会死,耶稣不必替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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