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喙鳥

見工日，一只白喙鳥

撲散兩翼，頗雅致地落於櫸樹之上

蹬落幾片樹葉，舉起一副空洞面孔

似望不到神態

她身軀是修長的

長到背後墻漆剝落的居民樓

都顯得低矮

一只這樣的白喙鳥

常用作掌故的

常歸於意象

最後不知其蹤

一如千禧年間

寫滿紅筆水的試卷

放著藍色光線的顯像管

及哧啦作響的遊戲

千禧年的眾人

不會從窗外看向窗內

何況窗內輪轉的風景已是

無法倒退的曾經

千禧年白喙鳥從未出現

即使有人見到也不提及

據說某個少數族裔的傳說

白喙鳥乃是使人作嘔的末日癥狀

所有大離散 大災荒

循著白喙鳥的鳴唳而來

這鳥，是瘟疫的前兆、古典的陷阱

風雨前冰冷的溫柔

同時擁有凡人向往的自在和自由

《逍遙遊》，莊子，鯤鵬

三組詞語構成她不為人知的一切

在一個月前那個見工日，我分明看到白喙鳥

在同福西路的騎樓間穿梭

騎樓一層擺落著賣紅木家私、關公像和竹凳的商鋪

無人留心她的出現

無人知曉她在肅穆

在經驗什麽

我該和誰傾吐？在騎樓見到她

想法在脫軌，仿若帶著記憶的千禧年駛向虛無之地

「花園的中央，末日正升起

戰鼓敲碎兒童的頭顱；瘟疫和死亡，啊，載我回返！」

見工後，沒完沒了的雨接著滴入血管

那年春節和朋友放的煙花，和女友的爭吵

外婆臨行時封的紅包和囑托

還有已經過身的作家昆德拉

生命之重 不可放棄

不止千禧年的記憶，又順著雨水，順著血管

攪在一起，纏亂了；等回過神來，回到自己存在的時空

尋到一個清晰界碑，白喙鳥已經不見……或者從未出現？

所有一切

又都像一個普通的星期四消失在日歷裏

像預言的大離散，消失在二零一九的螺紋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