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

那时你并不知道故事将开始于一个春天也结束于一个春天

血红的月亮照亮你的眸子

疲惫像春雨浇出的烂泥糊在心口

命运从容如同这个季节

让痛苦耐心地，一刻不停从脚底拔节

层层戳穿皮肉

后来 荒原上多了一颗燃烧着的树

血正染红河流

有人跋涉千里取回一杯水 问你为何不救？

你只答因为傲慢毫无用处

你从未透露 在某个击穿你的梦里

你曾忍着剧痛站在他身前 因为红色不可沾染尊贵客人的衣衫

还年轻时 你曾在某个不是家的地方惊醒

一个声音盘旋脑海 说马蹄声将踏碎你世界中的一切

路上 你获得了微小的爱和漫长的仇恨

有一刻你几乎向这个预言屈服——

那天以后 你用幸福换取了很多湿润的眼睛和发苦的喉咙

绵长的冬天将你的指节冻硬

少年时代的余火静静消逝在旷野

有时你坐在晴朗的夜空下

觉得自己与那栋建筑或冻透的山没有什么分别

你知道 黑暗背后有人一直注视着你

注视着你 手中死死握着一把弓

大多时候你讥讽他中指少了一块茧

少数时候你垂着眼睛沉默

在另一些朦胧的时间里 你好奇得到猎人的爱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猛兽好奇脖颈的柔软是天真的事

但做一颗藐视太阳的孤星听上去很勇敢

你感到遗憾 那双眼睛直到变冷也没有聚焦在你身上

现在是暮春时节 

一道闪电跨过许多年击中你

被你撕碎的爱与恨在此刻回头撕碎你

你再次想起荒原上的那棵树

积攒的疼痛也昭昭然在你头顶枝繁叶茂

那天晚上降下一年中第一场雷雨

那双眼睛看见

荒原上有一棵在暴雨中燃烧的树

2023/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