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书

他的精力总是挥洒在我想忽视的地方

比如吵闹、蹦跳、跪爬、不分场合的表演、不计得失的叫嚣

总之非要我扭过头来吼一嗓子不可

有时候也想试试，看要是永不按下休止符

海浪会否也懂得停歇

然而他小小的身体总是在涌动着

歇过这一波，还有下一波

想要守护这片海，母亲就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不断被拍击的崖岸

他想走得更远，站到规则的对立面

大多时候，我是个很讲道理的妈妈，心软

我能把道理讲得像白炽灯一样明白

可他还是泡在一团黑糊的泥沼中

从不擦拭他的智慧，有时往上面抹灰

他一边抬手糊自己的脸

一边还想趁我伸手拉他一把时糊我一脸

孩子丑陋起来并不讲道理

当他开始抱怨，嘴角一直咧到耳根，一颗脑袋看上去满是嘴

在连天的嗡鸣声中，他不停呕出一个个包裹着酸腐气体的泡泡

慢慢地，我被泡沫堆积、环绕，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立体式无死角地埋葬

我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他稚嫩的眉眼被淹没在巨大的脾气里

他的小手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大的力气

他有时候固执得可恶

有时候又懂事得令人心惊

我常常忘了他还是个孩子，只是个孩子

然而，当他仰起脸叫一声“妈妈”

身体总是朝我扭着，像一朵朝阳的向日葵花

他又成了世间最熨贴的柔软，我这苍茫一生的锚点

我的孩子，或许，你不必急于长大

距你离我远去的那一天，这么长，又这么短

2023.9.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