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树

这是一颗种子，是一个黄灿灿的初始。

掉落泥土，就会生根发芽，长出

铜黄色身躯，尔后顺势而为，在

黄灿灿的暖日光中，长成高耸巨物。

因它只能开黄灿灿的无味花朵

世间也无金属质地的授粉甲虫，它——

结黄灿灿的果，常被误以为

花瓣终须掉谢——

实则，它的花瓣会聚拢，如抓

如握、如含如收缩

包裹住了

一个空洞，并往内部空间，注满了

一池云锦或其他什么物质，从而成就其

丰盈果实的身。

若有所想，即有所得。因此，

它是我脑中正在构造之物：

一棵黄灿灿的铜树。所有分散在地底下

是铜、含铜的物质

被铜树根须输出的电离子信号招引，顺着

蛴螬、蚯蚓、千足、鼠妇与马陆们

行走过的路

走来。走来到这里，来积成

这一棵坐果累累的铜树。

为了这棵树，它们：稀碎分散的铜物质

走再远的路，都值得，都不觉辛苦。

为了这棵树，我们：四处旅居的感应者

即便远在其他星辰，甚至不在同一个宇宙

甚至，我们中的个别者——

以不存在于他者的认知方式而存在，——

也会隐隐感触到

同一种若风若力若光若能

的邂逅，或即将邂逅，——

把我们眺望的角度、行进的方向

施展为凝眸与前往。

它的种子在暴雨中像雨点一样可怜地

落了。很快，树下铺满了

黄灿灿的铜籽。铜的导电性良好，

是故，惯将雨天颁布为铜树的祭日——

闪电在旷野中四处寻找，很快锁定了

能承接惊雷怒火的中介：它是

一棵多么接近完美的树，生长着

与闪电一样分形的

枝；枝头的果实——炸裂！种子飞溅四处。

它原本如同温驯鹿群中，最遗世独立、也最

坚强健美的

                王鹿：

                      祂以万千角茸支棱起一顶

盛世的皇冠，祂用整颗头颅栽载森林，

却把森林的秘密尽藏心底……

也许，你只能在美术馆里见到它。

但，若我不画下我的铜树，你就只能

通过诗歌：妄想的文字。

我所设计并理解的铜树，

它若停止生长，并在寂静空间里冥想太久

便会生出青锈腐蚀自身，直至以灭的方式

告别那时那地，无远弗届地接触到

——此时此地、所有的、“我们”。

它没有年代古久的实物。因此，

它不可能出现在

省博物馆的展厅里，更不可能

假以和睦、学习、鉴赏等名义

租借给

另一栋大厦、庙宇，或国度；

若你见到纯属虚构的铜树，务必警惕！

它并不是真的

那么合适

生长在那里

或，被杵在原地

ANZO 20231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