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郁症

我每天都要对自己说无数个“滚”，

以驱赶我身体里随时出现的恶魔。

我每天都要对天花板、镜子、显示屏、已不在的人

说无数个“滚”，

好像只要我说了，它们就会真的消失，就会

暂时不那么困扰。

我为我天天说“滚”而感到抱歉

那么粗野的字眼就那么顺其自然的从一个长相文雅的

女孩嘴边吐了出来，毫不客气。

滚呀，昨天！滚呀，明天！滚呀，现在！

可不可以放过我？滚呀！我不想再说滚了。

我为对那灿烂的阳光和明媚的蓝天说“滚”而感到抱歉，

因为你们白耀得太过刺眼，

把我显现为一个狼狈的幽魂。

我为对那些空白的文档发了半小时的呆而突然

爆出一句“滚”而感到抱歉，

我并不是有意要那么凶残和神经质，

只是我对自己没有意识到自身无意识的行为而感到愤怒和羞愧。

我很抱歉，那些已经离开我很久的人，

我到现在还天天对你们说滚，

因为你们虽然已经走了很远，但在我心里从未真正消失。

对不起，那些随时随地不请自来的记忆，我拒绝你们

就像一个自杀的人紧抱胸口拒绝大海。

滚呀，爸爸妈妈！滚呀，朋友！滚呀，陌生人！

可不可以别理我，我只想用尽全身地力气喊一句

——滚滚滚滚滚滚滚滚滚滚滚滚滚滚滚滚！

说完“滚”以后，我会向你们道歉，

为我这么一个粗野的人在这文明的世界里说“滚”

竟感到一丝愉悦。

对不起！或许我应该表现得礼貌一点（这比较符合我的长相）。

对不起！其实除了说“滚”以外，我还想把面前的垃圾桶踢翻。

对不起！因为我忍受不了太过安静的教室而想大声尖叫、把书撕烂。

对不起！对不起！你知不知道，

在我跟你说对不起的时候，我手里藏着一把水果刀。

滚呀，在血红的潮汐还未充溢我的眼眶之前，滚吧！

对不起，你知不知道

其实我说“滚”不是叫你滚，是叫我自己滚，

那刀口扎着我大腿的皮肉让我觉得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