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朋友,你既然选择了写诗
作你一生的事业,为什么要模仿
那一班不懂中文的学者或白痴?
难道你认为他们是良好的影响?
就算有好些人觉得只有卞之琳
能写像样的诗歌,何其芳也不错;
这样子描头画角几世才能脱身,
伟人的跟班还不如小首领好作。
如果你立意想达到诗艺的绝顶,
请听我在下面讲述古代的寓言;
时间是最好的裁判,它往往提醒
我们一切事都不妨回溯至从前:
季梁白发上布满了长道的灰尘,
破旧的布衫要追过主人的年岁,
出现在魏王的面前(不知是谁
告诉他这件消息的),颜色很憔悴。
有点不耐烦了,魏王仰着脸说道:
“老头子,你半路回来见我要干吗?
今天我忙死了,没心跟你开玩笑,
你那些故事也越来越使我肉麻。”
季梁咳嗽了一声道:(着凉了,活该!)
“大王我刚遇见一件顶特别的事,
思想了半天,我脑筋也转不过来,
不得不来求您为我作一个解释。
“在摩天的太行山下平阔的路上,
我正步行时,看见了我一个同乡,
他可不能跟我比——四匹马的车辆,
鞍辔和轮轴反映着正午的辉光。
赶马的神气活现、更赛过他主人,
歪戴着白帽子,口里哼哼着小调,
向北去,扬起一直线迷眼的砂尘,
‘我要到楚国去’他傲然向我说道。
‘可是先生,这哪儿是上楚国的路?
要是去燕国,走这条道倒是还行……’”
魏王初时还皱眉,这时候不住
也有点好奇了,侧过身子来倾听:
“‘我的马好极了。’‘我知道,那也没用。
(真的,那四匹马活跃就像是飞龙)
你想到楚国,往北走就算是做梦。’
‘可是我囊里钱足够支持我一程。’”
“‘有这么多钱,良马,往南走,好不好?’
‘我这位马夫自来就以快速出名,’
拍拍御者的肩膀,他向我微笑道:
‘你真傻,有了这几样到哪里不成?’”
“可是,”魏王才发话了,“他的马越快,
他的钱越多,离开楚岂不也越远?
这样的笨人居然能在世上存在。”
“简直是笑话!”他笑了,用力揉两眼……
“是啊,但如今大王要举兵攻邯郫,
以为把赵国打服了就可以称霸,
别人一劝谏,您总是不肯纳善言,
动不动就说我国多强,土地多大……
“这样的战事越多,霸王越达不到,
就像鄙人同乡要适楚而北行。”
知道自己又中了老头子的圈套,
可又想话也有理,魏王就罢了兵。
是啊,古人的头脑真简单,真容易
被他人说动?可是你读了这篇诗,
要还想一味给新体诗人作奴隶,
认为他们是典雅和美的试金石,
那我就要说:赴楚竟有人往北走,
魏王竟听不出季梁的弦外之音,
现代像这两位笨伯当然不会有,
可是我似乎知道有更笨的笨人。
附注:《战国策》:魏王欲攻邯郸,季梁闻之中道而反。衣焦不申、头尘不去。往见王曰:今者臣来,见人于太行,方北面而持其驾,告臣曰:我欲之楚。臣曰:君之楚,将奚为北面?曰:吾马良。臣曰:马虽良,此非楚之路也。曰:吾用多。臣曰:用虽多,此非楚之路也。曰:吾御者善。此数者愈善,而离楚愈远耳!今王动欲成霸王,举欲信于天下,恃王国之大,兵之精锐而攻邯郸以广地尊名。王之动愈数而离王愈远耳,犹至楚而北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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