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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哥儿俩放下了几十年的争吵
——也没法再吵了
一个九十二岁,安静地躺在灵床
黄纸覆面,嘴里的硬币叮当作响
仿佛还有最后的不舍与嘱托
一个八十七岁,安静地站在长明灯前
默默无言,数次张开嘴巴
字句串不成一根线,只默默注视
老哥儿俩为什么互不往来没人知道
往事随风而逝,化作尘迷住眼睛
“我们去看望一下大伯”
“我们去看望一下二叔”
“不许去,那老不死的跟咱家没关系!”
这是你们最后的倔强与面子,一钱不值
每次侄子侄媳侄女侄女婿及侄孙侄孙女
登门,两个老人都喜出望外却不露声色
这是你们最后的倔强与一钱不值的面子
一家人没有什么样的矛盾不能化解
唯一不能化解的是记忆里的仇与恨
风烛残年与油尽灯枯
在同一间屋子相遇
灵堂里进进出出忙碌的人
扰乱不了残存的记忆里的家
一盏灰蒙蒙的油灯照亮土屋
女人坐在灯下缝补缀满补丁的衣服
男人一下下敲着修理松动的锄头
两个孩子急匆匆跑进屋来
把屋里穷困的气息一扫而光
一个五岁,一个十岁
“娘,我哥今天又下河滩了”
“娘,弟弟今天尿了裤子”
“娘,西坡的桃子熟了,可甜了”
“娘,今天我捉了一只这么大的蚂蚱”
“娘,我饿了,今天吃什么”
“娘,弟弟不洗手就去拿饽饽”
……
爹坐在屋角一言不发
抽动烟袋升起的雾遮没了他的眼睛
静静地听飞进屋子的这两只百灵鸟叽叽喳喳
灵前的香燃尽了
老人抖嗦嗦抽出一支
颤巍巍点燃
老哥哥呀,我很快会与你与爹娘相见
香燃着豆丁点的火忽闪忽闪
落下香灰埋葬了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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