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鲸鱼

报载，台西海滨有巨鲸一尾搁浅于沙滩，为渔民所获。临刑，鲸流泪不

已，若知其死期之将至云。因有感，赋此。

斗大的泪珠，滴落，滴落……

英雄的泪啊，洒在沙上。

也许，只有这泪水还能，

当潮水再涨的时候，

回到它海洋深处的故乡。

待欲卷浪重来，但凭谁

问魂归何处？头颅何价？

啊，海水仍然蓝得这样可爱，

海上的云，成朵的，成球的，

恐怕还是我昨天喷的雾吧？

大好的晴天啊，正是

纵身卷千里波涛的时候哪！

而沙上的阳光已把我腹背焚伤。

啊，海国的君王，

水族的霸主！

谁令你舍弃你的王国？

谁令你追逐沙滩的诱惑？

那百年的古训——

鉴于陆地为万恶之所聚，

吾族兹永远迁居海洋，

子子孙孙，慎毋接近陆岸。

陛下啊，你何竟遗忘？

啊，涛声已又在我耳畔澎湃，

忽远忽近，忽轻忽响。

海上的风，西南西西南。

大好的风啊，正是

顺流而去好望角的时候哪！

而丑陋的人类们已围在沙上。

啊，君主啊，

你何轻舍你万金之驱，

换取沙上的蜃楼？

你原知海上的长虹也不过一个虚幻，

海上的梦，海上的楼台，你早已看穿。

难道你幻想陆上有真实，有诚挚，有和平，有光明？

而今你卧在沙上，沙上已可见陆上的一切——

是禽兽，是蚊蚋，是人类，是虚伪。

牺牲江山与生命，陛下啊，你得到了

最充实的虚幻。

金黄的月亮已升在海平线上，

远方有一艘帆船飘过了，

那与我上次吞上的一条是一样的。

大好的月光啊，正该是

唱歌与喷高高的水柱啊！

而丑陋的人类们已踏在我身上。

 啊，海国的君主啊，

海洋已永远离你而去，

月光将带回你崩驾的消息。

鱆鱼们的冷笑，在海平线外

振荡着清冽的夜气。

啊，斗大的泪珠，滴下，滴下……

陛下啊，也不必难过了，

这才是英雄的必然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