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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路倒下的时候,头戴黄色安全帽
湿透的迷彩裤子和短袖衬衫像层泥巴糊在身上
绿色的工具包压在身下,水瓶落在脚旁
7月5号的西安城,40余度的高温
炙烤,烧毁了他56岁的内脏器官
王建路死了
据说热射病的终点伴随着幻觉
王建路一面抽搐,一面看到了什么呢?
是那个雇佣关系简单粗暴的劳务市场吗?
是他今天和几个工友挤在后座的出租车吗?
是他月租金260元的城中村民房吗?
还是他那即将上大学的儿子,向他挥着手?
没人知道,人们只是看见他,
——一个死去的王建路,和他没有开机密码的手机
几经周折,才联系到他的家人:
在抵达西安前,王建路常去新疆的工地干活
儿女小时,他趁着农闲时干活
儿女上学了,他就和妻子外出干活
并在逢年过节时成为春运的一个小分子
儿女寄养在堂哥家,他没有钱给对方
于是他也给堂哥干活
拉等待燃烧的柴火,一根根用斧子劈开
回家前势必要干完院子里的活
王建路,他就这样一直干活,干活,干活
女儿回忆着父亲
有一年,他从新疆务工回来
带来了两包葡萄干,让她一包给老师
一包和同学分着吃
“我在新疆都吃腻了。”
但工友说,工地很偏,他只是回家前
才特意去了趟集市,买了一点
一路上都舍不得吃
儿子回忆着父亲
那年暑假他和父亲一起去新疆打工
工地小小一间板房,挤了七八个人
那是他与父亲相处最长的时间
听到他说最多的话是:
“儿子,注意安全”
据说小时候全家上街
两个孩子久久地看着邻居家的电视机
王建路于是就真的买了一台老式彩电
山上不通车,出行靠走路,
买的东西用背篓带回家
两个孩子在半路上迎上他
王建禄就把轻一点的东西分给孩子
自己背着彩电往家走
7月5号那天
等着结算工钱的王建禄独自走到马路对面
靠着一辆白色汽车,坐在自己的工具包上
包里除了干活用的工具,还有几件干净衣服
以往下工,他习惯换上干净衣服再回家
女儿说,他是怕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时
把座位或者别人蹭脏了。
那一天,通过微信收款码
王建路收到了当天的工钱260元。
而此前的6万元工资,王建路至死
也没有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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