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的孩子,
单纯的孩子,
呼吸得那样柔和!
呼吸得愉快安详,
只感到生命充沛在四肢,
感到生命充沛在四肢,
对死亡,她懂得什么?
怎知道什么是死亡?
我碰到一个乡下小姑娘,
我遇到一个农家小姑娘:
她说,她今年八岁;
她说,她今年八岁;
鬈曲的头发盘绕在头上,
她的头发纷披在头上——
密密丛丛的一堆。
一卷卷,一绺绺丝穗。
她一身山林乡野气息,
她带着乡土和林野的气味,
胡乱穿几件衣衫;
衣服也十分土气;
眼睛挺秀气,十分秀气,
她眼睛可美了,非常的美;
——那模样叫我喜欢。
——她的美使我欣喜。
“你兄弟姐妹一共有几个?
“小姑娘,你们一共有几个——
说给我听听,小姑娘!”
几个姊妹兄弟?”
“几个?一共是七个,”她说,
“几个?一共七个,”她说,
惊奇地向我张望。
看着我,有点儿惊奇。
“他们在哪儿?说给我听听。”
“他们在哪儿?请你告诉我。”
她说:“我们是七个;
她回答,“我们七个人;
当中有两个在康韦住着,
两个当水手,在海上航行,
两个在海上航行。
两个在康韦住着。
“还有我姊姊和哥哥两个人,
“还有两个躺进了坟地——
躺在教堂的墓地;
我姐姐和我哥哥;
坟场边,小屋里,离他们挺近,
靠近他们,教堂边,小屋里,
我跟妈住在一起。”
住着我妈妈和我。”
“你说两个在康韦住着,
“你说有两个在康韦住着,
两个在海上远航,
有两个到了海上,
可你们总共有七个!——你说说,
却又说你们还有七个!
这怎么可能,好姑娘!”
是怎么算的,好姑娘?”
“我们男孩儿女孩儿共七个;”
这位小姑娘随口回答:
小姑娘这样回答,
“我们七兄弟姐妹,
“有两个在教堂墓地里躺着,
有两个睡在那棵树底下——
在墓地的树荫底下。”
那儿是教堂的坟堆。”
“小姑娘,你会跑会蹦,
“你到处跑来跑去,小姑娘,
你的手脚多灵活;
你手脚多么活泼;
那两个已经躺在坟墓中,
既然坟堆里睡下了一双,
你们只剩下五个。”
那你们还剩五个。”
“坟头草青青,一眼看得清,”
“坟堆看得见,青绿一片,”
小姑娘这样开言,
这位小姑娘答道,
“离我家门前,十二步多一点,
“离我家门口十二步左右,
两座坟紧紧相连。
两座坟相挨相靠。
“在那儿我时常织我的长袜,
“那儿,我常常织我的毛袜,
把手帕儿四边缝合;
把手绢四边缝好;
在那儿我时常就地坐下,
我常常靠近坟头坐下,
为哥哥姊姊唱歌。
给他们唱一首小调。
“先生,只等太阳落山后,
“先生,只要碰上了好天气,
在晴朗明亮的黄昏天,
太阳下了山,还不暗,
我总是拿起小粥碗往前走,
我就把我的小粥碗端起,
到他们身边吃晚饭。
上那儿吃我的晚饭。
“琪恩姊姊头一个离去;
“我姐姐珍妮先走一步:
她躺着哼叫不休,
她躺着,哼哼叫叫,
上帝不叫她再受痛苦;
上帝解除了她的痛苦,
她就一去不回头。
她便悄悄地走掉。
“她让人家安放在墓地;
“她被安顿在坟地里睡下;
当青草干枯的时候,
等她的墓草一干,
我哥哥约翰跟我游戏,
我们便在她坟边玩耍——
在姊姊坟墓四周。
我和我哥哥约翰。
“等到地上下满了白雪,
“等到下了雪,地下一片白,
我可以奔跑溜滑,
我可以乱跑乱滑,
约翰哥哥也只好离别,
我哥哥约翰却又离开,
在姊姊身旁躺下。”
在姐姐身边躺下。”
“两个已经在天国,”我说,
“有两个进了天国,”我说,
“那你们还剩几个?”
“那你们还剩几个?”
小姑娘回答我不假思索,
小姑娘回答得又快又利索:
“先生,我们是七个。”
“先生!我们是七个。”
“可他们死了,那两个死了!
“可他们死啦,那两个死啦!
他们的灵魂在天国!”
他们的灵魂在天国!”
我的话全是白费唇舌;
这些话说了也是白搭,
小姑娘仍然坚持这样说,
小姑娘还是坚持回答:
“不,我们是七个!”
“不,我们是七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