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打开镜子进了去

打开镜子进去

看到我妈在镜中端坐，而我

镜子里坐着母亲

打开了镜子再次进去，

打开镜子再进去

我妈的妈在那镜子里端坐，而我

镜子里坐着外婆

推开我妈的妈端坐其中的镜子，跨出那门槛

推开外婆坐的镜子迈出门槛

看到我妈她妈的妈妈在镜子里咧嘴而笑，而我

镜子里的曾外婆在笑

探头伸进那面镜子里我妈她妈的妈妈那两片裂开的笑唇

我探头去看曾外婆笑开的嘴唇

我妈她妈的妈妈的妈正端坐其间，比我还要年轻，

镜子里比我还年轻的高外婆

她背对着我，而我

转身坐下

再次打开镜子进去，

打开镜子进去

然后又进去，

再进去

然后再次进去，

继续进去

镜子里越来越阴暗

渐渐变暗的镜子里

所有的母系祖先端坐在那里

端坐着历代的母亲

所有的妈妈冲着我

所有的母亲都冲我

有的嘟哝有的大喊，娘啊，娘啊，

或呼喊或呢喃：妈妈妈妈

她们的嘴噘起来，哭喊着要喝奶，但

嘴唇嗫嚅嚷着吃奶

我的奶子干瘪，不仅如此，还有人不停地

没有奶水，有人往我肠子里

朝我的肠子里充气，于是

充气

我的肚子开始膨胀，比气球还要圆鼓，

我的肚子比气球

接着就飘了，在大海上扬来荡去，镜子里

还大，在海上

那么空阔，那么广漠

飘飘荡荡

甚至连一根稻草也没有，而且

镜子里面很宽敞

时不时地，闪电划过我的身体，而我

没有半点草芥

每次潜入海水，潜到

闪电偶尔划过我身体

海底，我所有的妈妈祖先

每当潜入海水

留在岸上的鞋子就会

所有母亲们的鞋子

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不见，可是

悠悠地消融在海底

闪电依然在晴朗的天空闪现。

晴天霹雳。

闪电消失。天地之间一片黑暗。

停电。暗黑天地。

那个时刻，所有的镜子在我面前坍塌，转瞬的事，

突然，所有的镜子同时涌现在我面前

它们在破碎之间，吐出一位母亲和许许多多

破碎，吐出一位母亲

身穿白衣戴着白色手套的人，清除了

几位穿白衣戴手套的人

镜子的碎片后，举起我所有母亲的

清扫镜子碎片，举起小母亲

母亲，她身上沾着血污，眼睛还没睁开，

血肉模糊双眼紧闭的母亲

她们说：一个公主啊，十指一个不缺！

那是我所有母亲们的母亲

她们说，十指健全的公主啊！